第二章
小劉的主子是本地商人梅大爺,這幾日接到信,得知一位孟姓人士僑居海外,近日返鄉認祖,說不盡帶了多少稀奇洋貨,意欲脫手,又要買房購地,東拉西扯搭上梅大爺與幾位鄉紳的路子,由地主作東置了一桌酒席接風。
小奶奶人稱白桃花,梅大爺在席上專為孟先生介紹,只見孟先生洋裡洋氣,一見面就要拉手,又要勾膀子摟肩膀,半點沒羞,鬧了老大笑話。
酒過三巡果然是席面生風、熱鬧非凡,一行人死活勸了許多酒,一路鬧到申時,離席之時,桃花才發現自己那席大氅已經被先前那雪沾了個裡外皆濕,還未來得及發愁,肩頭一重,孟先生的灰鼠裡子洋呢披風已到了身上。
梅大爺見狀隨即搭話道:「孟先生,如此寒夜,您的地方也沒人照料,不如咱們到桃花的地方再坐一會兒,也好驅驅酒氣。」
孟先生轉頭一望,正好與白桃花四目相交,桃花撇開了頭不見他,表情又似歡喜、又似賭氣,孟先生只得一笑。
「如此甚好。」
_______
梅大爺一行人在桃花的地方吃了幾個菜就三三兩兩的散了,剩下孟先生歪在炕上,與桃花有一搭、沒一搭的說話,桃花洗了臉,扶著孟先生雙腿上炕,自己也倒在身旁,肩頭剛碰著床,就糊裡糊塗的不省人事。
_______
房子外不知從何而來的狗群叫的兇狠,正在不可開交時,狗的哀嚎摻入了叫聲中,群狗叫得更兇,但迅速消失在靜夜裡。
小枳解手完正要回炕,眼角撇見小奶奶的房門被風吹的一開一闔,心下奇怪。
「莫是要遭了賊」她幾步趕上,見裏邊小奶奶與姚香在床上睡的甚香,她不敢多耽,才剛關上門就被一隻大手扣住。
「小丫頭偷東西啊?」一股腥氣迎面而來,小枳手腕黏糊糊的,說不出的的難受。
她掙了兩掙,心下著急,怕真要是被當作賊可百口莫辯,只得回頭央求那人放過自己,一回頭即與一對黑眸四目相交。
「咦?」那人驚呼了一聲,小枳卻已經看見是孟先生。
那人換上嬉皮笑臉的表情,卻捉著小手慢慢地揉著。
「小丫頭三更半夜不睡覺,可有良人相會?」
小枳給一席話羞的低下了頭,只管掙扎手腕。
「這麼晚了,先生還是歇了罷?」
孟先生「嘿」的一聲,手撈得更緊了。
「要歇著也行,左右睡不著,你與我說兩句話,說不定我就好睡了。」
小枳好容易掙出手來,豈知孟先生似沒了骨頭一樣,又靠上來,小枳只得轉過身子正色說話。
「先生,您是咱奶奶的客人,咱們這兒總是還有些規矩,若...若您...」
小枳一面說,一面看見孟先生揶揄的神色,底下的話萬千說不下去,她一陣氣苦,眼淚奪匡而出,一矮身穿了出去。
回偷一看,孟先生還在那兒笑的沒心沒肺的。
「流氓。」
嘟囔著便拴上了門。
_______
孟先生一早就走了。
小院子裡誰也沒發現,只留了一小荷包就離去了。
「孟先生有事先行,這有什麼呢?」小奶奶說了便叫梳頭,沒人事一般,但是那襲灰鼠裡子披風卻不讓人收,由它掛在架上。
小枳倒是不怎麼情願再見到孟先生,但不知為何,自從那晚之後,天一黑就見到孟先生往院子裡來,小院子熱鬧了起來,梅大爺與一干清客跟著湊興了幾天,把王嬸忙得眉開眼笑,小枳更是足不沾地。
可就算在桃花屋裡,還有姚香伺候,孟先生老是磨著辦法把兩人使得分不開身,不得不叫小枳到前廳跟著伺候,辛虧小枳尚未出幼,誰也沒想到姓孟的居心,反倒是姚香成了受氣包,受了幾天酸言酸語。
_______
「什麼,梅大爺沒了?」
「是呢,梅大爺的兄弟帶著一干家眷在靈堂前面亂嚷,說姓孟的使黑心將梅大爺害了,連官府的人都出面來管,還要告官呢!」
「又與秋知何干呢?」(孟離,字秋知)
「小奶奶,您是一點消息沒有啊?」
見桃花一臉困惑,婦人往前坐了點,貼近桃花的耳邊。
「梅大爺將家業都交給劉總管與孟兄弟代管,只待他家小小子長大了來繼承祖業呢。」
六妹說著自己笑得亂顫。
「你說可不可憐,他家二房梅林氏哭得都要沒氣了呦,誰不知道他家天天為小小子捨經施齋,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元宵,這下豈不是沒指望了。」
「可不是?怎麼會託給孟離呢?」
「說的是,那梅十三也是這麼大放厥詞,一口咬定是姓孟的聯合惡僕侵吞家產,正嚷著要告官,縣爺的差人也到了,嚇了大家一跳!」
桃花聽著瞪大了眼。
「怎麼著?縣爺也知道了?」
「原來大爺早在縣爺那兒寄了遺囑,畫了花押壓手印,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家業分配,還有證人押印,不得不信!」
「怎麼這麼巧?遺囑立完,人就這麼去了。」
「這可不是神機妙算嗎?遺囑才寄完幾天,梅大爺就歸天了,要是沒有立下遺囑,還不知道鬧到哪樣田地呢!」
桃花心裡紛亂雜沓,只得端起茶盞定一定神,好半晌才想起要問。
「好六妹,你可曾聽說,梅大爺是怎麼去的,走的這麼急?」
「梅大爺倒下後還撐了幾天,翻來覆去胡言亂語,家人找了大夫看了,說是平日疏於保養,臟腑失調,氣血兩虛,近日多有操勞,未知病重,是以錯過延醫治病時機,所以才一病不起。」
六妹看桃花神色,知道她心裡怕事,只怕梅家人來向自己為難。
「他家的人還說了,大爺清楚的時候,呼來喚去只喊孟兄弟,他家大房黃氏賭氣不給見,說了自家兒子不看,卻要看什麼鬼子兒,這一賭氣到了二更天,大爺就給氣死了,黃氏後悔的不得了,出殯的時候搥胸頓足,還搧自己嘴巴。」
六妹嘻嘻一笑,轉向桃花。
「桃姐,你放心,滿街的人都看到了,大爺是給黃氏氣死的,拉扯不到咱們身上來。」
她握住桃花的手,悄悄地問。
「倒是桃姐,你往後麼怎麼辦啊?」
桃花嗤的一聲,撇過頭去。
「什麼怎麼辦,還不是這麼著。」
「呦,這怎麼成,你老實跟我說,你和那個姓孟的到底有沒有譜?你可要為自己打算啊!」
這一席話將桃花說走了神,白桃花心裡砰砰亂跳,想不透梅大爺的意思為何,如果將家業託與孟離,可不是要給自己的意思?可又拿不準孟離究竟對自己抱了個什麼心思,此時間倘若再去勾搭孟離,反倒顯得自己下作,霎時間千頭萬緒,不知從何說起。
小奶奶人稱白桃花,梅大爺在席上專為孟先生介紹,只見孟先生洋裡洋氣,一見面就要拉手,又要勾膀子摟肩膀,半點沒羞,鬧了老大笑話。
酒過三巡果然是席面生風、熱鬧非凡,一行人死活勸了許多酒,一路鬧到申時,離席之時,桃花才發現自己那席大氅已經被先前那雪沾了個裡外皆濕,還未來得及發愁,肩頭一重,孟先生的灰鼠裡子洋呢披風已到了身上。
梅大爺見狀隨即搭話道:「孟先生,如此寒夜,您的地方也沒人照料,不如咱們到桃花的地方再坐一會兒,也好驅驅酒氣。」
孟先生轉頭一望,正好與白桃花四目相交,桃花撇開了頭不見他,表情又似歡喜、又似賭氣,孟先生只得一笑。
「如此甚好。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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梅大爺一行人在桃花的地方吃了幾個菜就三三兩兩的散了,剩下孟先生歪在炕上,與桃花有一搭、沒一搭的說話,桃花洗了臉,扶著孟先生雙腿上炕,自己也倒在身旁,肩頭剛碰著床,就糊裡糊塗的不省人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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房子外不知從何而來的狗群叫的兇狠,正在不可開交時,狗的哀嚎摻入了叫聲中,群狗叫得更兇,但迅速消失在靜夜裡。
小枳解手完正要回炕,眼角撇見小奶奶的房門被風吹的一開一闔,心下奇怪。
「莫是要遭了賊」她幾步趕上,見裏邊小奶奶與姚香在床上睡的甚香,她不敢多耽,才剛關上門就被一隻大手扣住。
「小丫頭偷東西啊?」一股腥氣迎面而來,小枳手腕黏糊糊的,說不出的的難受。
她掙了兩掙,心下著急,怕真要是被當作賊可百口莫辯,只得回頭央求那人放過自己,一回頭即與一對黑眸四目相交。
「咦?」那人驚呼了一聲,小枳卻已經看見是孟先生。
那人換上嬉皮笑臉的表情,卻捉著小手慢慢地揉著。
「小丫頭三更半夜不睡覺,可有良人相會?」
小枳給一席話羞的低下了頭,只管掙扎手腕。
「這麼晚了,先生還是歇了罷?」
孟先生「嘿」的一聲,手撈得更緊了。
「要歇著也行,左右睡不著,你與我說兩句話,說不定我就好睡了。」
小枳好容易掙出手來,豈知孟先生似沒了骨頭一樣,又靠上來,小枳只得轉過身子正色說話。
「先生,您是咱奶奶的客人,咱們這兒總是還有些規矩,若...若您...」
小枳一面說,一面看見孟先生揶揄的神色,底下的話萬千說不下去,她一陣氣苦,眼淚奪匡而出,一矮身穿了出去。
回偷一看,孟先生還在那兒笑的沒心沒肺的。
「流氓。」
嘟囔著便拴上了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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孟先生一早就走了。
小院子裡誰也沒發現,只留了一小荷包就離去了。
「孟先生有事先行,這有什麼呢?」小奶奶說了便叫梳頭,沒人事一般,但是那襲灰鼠裡子披風卻不讓人收,由它掛在架上。
小枳倒是不怎麼情願再見到孟先生,但不知為何,自從那晚之後,天一黑就見到孟先生往院子裡來,小院子熱鬧了起來,梅大爺與一干清客跟著湊興了幾天,把王嬸忙得眉開眼笑,小枳更是足不沾地。
可就算在桃花屋裡,還有姚香伺候,孟先生老是磨著辦法把兩人使得分不開身,不得不叫小枳到前廳跟著伺候,辛虧小枳尚未出幼,誰也沒想到姓孟的居心,反倒是姚香成了受氣包,受了幾天酸言酸語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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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什麼,梅大爺沒了?」
「是呢,梅大爺的兄弟帶著一干家眷在靈堂前面亂嚷,說姓孟的使黑心將梅大爺害了,連官府的人都出面來管,還要告官呢!」
「又與秋知何干呢?」(孟離,字秋知)
「小奶奶,您是一點消息沒有啊?」
見桃花一臉困惑,婦人往前坐了點,貼近桃花的耳邊。
「梅大爺將家業都交給劉總管與孟兄弟代管,只待他家小小子長大了來繼承祖業呢。」
六妹說著自己笑得亂顫。
「你說可不可憐,他家二房梅林氏哭得都要沒氣了呦,誰不知道他家天天為小小子捨經施齋,也不知道能不能見到元宵,這下豈不是沒指望了。」
「可不是?怎麼會託給孟離呢?」
「說的是,那梅十三也是這麼大放厥詞,一口咬定是姓孟的聯合惡僕侵吞家產,正嚷著要告官,縣爺的差人也到了,嚇了大家一跳!」
桃花聽著瞪大了眼。
「怎麼著?縣爺也知道了?」
「原來大爺早在縣爺那兒寄了遺囑,畫了花押壓手印,上面清清楚楚寫著家業分配,還有證人押印,不得不信!」
「怎麼這麼巧?遺囑立完,人就這麼去了。」
「這可不是神機妙算嗎?遺囑才寄完幾天,梅大爺就歸天了,要是沒有立下遺囑,還不知道鬧到哪樣田地呢!」
桃花心裡紛亂雜沓,只得端起茶盞定一定神,好半晌才想起要問。
「好六妹,你可曾聽說,梅大爺是怎麼去的,走的這麼急?」
「梅大爺倒下後還撐了幾天,翻來覆去胡言亂語,家人找了大夫看了,說是平日疏於保養,臟腑失調,氣血兩虛,近日多有操勞,未知病重,是以錯過延醫治病時機,所以才一病不起。」
六妹看桃花神色,知道她心裡怕事,只怕梅家人來向自己為難。
「他家的人還說了,大爺清楚的時候,呼來喚去只喊孟兄弟,他家大房黃氏賭氣不給見,說了自家兒子不看,卻要看什麼鬼子兒,這一賭氣到了二更天,大爺就給氣死了,黃氏後悔的不得了,出殯的時候搥胸頓足,還搧自己嘴巴。」
六妹嘻嘻一笑,轉向桃花。
「桃姐,你放心,滿街的人都看到了,大爺是給黃氏氣死的,拉扯不到咱們身上來。」
她握住桃花的手,悄悄地問。
「倒是桃姐,你往後麼怎麼辦啊?」
桃花嗤的一聲,撇過頭去。
「什麼怎麼辦,還不是這麼著。」
「呦,這怎麼成,你老實跟我說,你和那個姓孟的到底有沒有譜?你可要為自己打算啊!」
這一席話將桃花說走了神,白桃花心裡砰砰亂跳,想不透梅大爺的意思為何,如果將家業託與孟離,可不是要給自己的意思?可又拿不準孟離究竟對自己抱了個什麼心思,此時間倘若再去勾搭孟離,反倒顯得自己下作,霎時間千頭萬緒,不知從何說起。